8月去云南游记——普达措，美到窒息

        我同学听我说已经订下去云南的行程之后，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叹道：“云南有什么好玩的！什么香格里拉，就名字好听而已，一点也不好看，就跟我们丰家铺镇（我们老家）没有什么区别！”

好吧，在这剂强力预防针的阴影之下，我们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向香格里拉进发。大巴车在九曲十八弯的狭窄盘山公路上蹒跚前行，因为已奔波劳顿了一天，车上大部分游客都已沉睡，我却睡意全无，一路上睁大眼睛观察车窗外的模糊夜景，玻璃蒙上了厚厚一层雾气，可见香格里拉夜晚的气温很低。我不时地抹去水汽，好努力看得清楚一些，窗外是莽莽群山，除了昏黄的一点车灯，很难见到别的灯光，但月亮罕见的又大又圆，穿行在云雾之中，如影随形，无论我何时回过头去，它就在黛色的山巅，仿佛一只神眼，以无限悲天悯人的情怀，静默地俯瞰着这片神秘的土地……

 

汽车抵达香格里拉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镇容是不是跟我们老家一样，来不及探究，想看也看不清楚，这是一个早已沉睡的小镇。

 

直接入住酒店，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吃完早餐就向普达措进发，这是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地带，车窗外的景色，与我们中原地带的景色已截然不同，山上有梯田的地方，一层层宛如画家的笔，流畅地勾勒着优美的轮廓。天空非常非常蓝，蓝得就像用广告里面的洗衣液洗过一样，大朵大朵的白云点缀其中，显得特别白，特别蓬松，仿佛触手可及。公路两旁，藏传佛教的金幡开始四处飞舞，不时地掠过一座一座白色的佛龛。藏族民居也很有特点，墙厚梁粗，古朴大气，但也只是车窗内惊鸿一瞥，无缘细看。看惯了水稻的我们，看到田间地头的青稞也不由得惊呼起来，更别说那星罗棋布的草甸，碧绿的草地上，悠闲自得的牛马甩着尾巴吃草，对这些一惊一乍少见多怪的游客看都不看一眼，非常淡定。跑来跑去的猪基本上都是黑的，也混在牛马中觅食，跟我们南方圈养的方式迥然有别，想必这些散养的黑猪一定肉质鲜美。

 

导游说，我们将要到达的地方最高处海拔有4000多米，绝大部分游客都会有高原反应，甚至出现过多起游客缺氧休克急救的情形，于是在他的忽悠之下，我们一人买了一罐氧气，68元一罐。

 

进入公园，先坐一段环保大巴，山道蜿蜒狭窄，司机将车开得龙飞凤舞，没有高原反应的人也会晃荡出反应来，于是一车人都开始吸氧，状若吸毒。

 

       普达措是中国大陆第一个国家公园，它在藏语中的意思是普度众生、到达苦海彼岸的湖，顾名思义，这是一个神圣而美丽的地方。而目之所及，特别是徜徉在碧塔海的栈道之上，我所看到的景色已经不能用“画卷”、“仙境”之类的俗词来形容，也许是因为我是一个热爱自然之美的人吧，而眼前的美景是我从未曾见过的，我觉得自己就像在梦中一样，如此的不真实，就连呼吸，也像在梦境中一样沉重，步伐也变得滞重起来，当然，你可以说这是高原反应，但我觉得我是因为美景如酒，我已沉醉其中。栈道两旁，生长着密密丛丛的苍松古栎，遮天蔽日，形成一片风姿绰约的原始森林，翠绿的松萝缠绕其间，这种寄生植物，只有在海拔三、四千米且环境优良的地方才能生长，是一种环境监测剂，它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树胡子”，也有人称它为“树的哈达”，它们袅袅娜娜，随风摇曳，风情万种，神秘的原始森林因为它们的点缀而变得妩媚了许多。我总是忍不住伸出手，轻柔地拂过悬挂在我头顶的绿萝，想起牛希济的一首词来：“语已多，情未了，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

 

       被森林包围的，便是如明镜般的碧塔海，它美丽而不张扬，静若处子般躺在群山环抱之中，湖水清澈明亮，倒映着蓝天白云，金色的阳光穿过树梢，洒在微微荡漾的湖面，闪闪烁烁，一定是仙女们踩着活泼的舞步所留下的踪迹吧？湖畔随处可见躺卧的巨大树干，那刚与柔的对话，光与影的诉说，生与死的相依，令人心生感慨：在这样纤尘不染的地方生长千年，然后老了、累了，轰然倒塌于一池碧水之中，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湖中点缀着几个绿宝石一般的小岛，没有通向尘世的途径，那里一定是神仙所在。

 

       湖边的湿地上，草原开始恣意的延伸，八月的草甸上，盛开着各色小花，是名副其实的花海，它们如彩虹般铺呈着，是如此的张扬恣肆，与安静内敛的湖水形成鲜明对比，却又相得益彰。阳光洒满了草甸，花海焕发着梦幻般的光彩。不远处，几只牛马以永恒的悠然姿势吃着草，为这神奇的画卷添上了灵动的几笔。一条蜿蜒的小溪穿过草甸，小心翼翼地流淌着，盈盈碧水中，依然盛开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小花，它们仿佛是溪水的明眸，让我想起《诗经》里面的句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任目光贪婪地抚摸这大自然深藏的尤物，我的心仿佛被这绝美的风光灼伤了，它忽然疼痛起来。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我想，仓央嘉措的情诗，的确只能诞生于这样的雪域高原，这样的森林草甸。

 

       离开普达措的时候，我沉默不语，看起来很可能像一个忧伤的诗人，或者失恋的情人，我掏出手机，想给我的同学发一条短信，告诉他我不一样的感受，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遂作罢。

 

3013年8月，盛夏。穿羽绒服的我在普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