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翠湖挺进滇池

    去年，一位相识十几年的朋友移民昆明。他携妻带子在昆明翠湖片区安家后，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邀我去普洱一番。原本他是不喜欢普洱茶这等啰嗦“玩物”的，可有钱之后，喝普洱喝红酒，打高尔夫打网球，也能与他的最爱干腌菜洋芋汤和菜豆花并驾齐驱了。坐在他家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举目就是翠湖全景。这是他进入这座城市的先决条件：要么不来，来了就必须以一个挺拔的形象示人。
    虽然翠湖公园历来是草根乐园，但环湖而立的楼宇却是一个个鎏金的身份牌。朋友选择住在这里，当然不仅是为了晚饭后和老婆沿着翠湖消遣夕阳，深层原因恐怕是为将来计，博取某种认同，埋下一个伏笔。喝着茶，他一会儿忧伤拂面感悟过往的艰辛，一会儿又目光炯炯地展望新生活。房子在他手中巧妙地成为他平滑进入这座城市的媒介。
    有了这张翠湖边的“床”铺垫，朋友开始频频出入各种高级会所、拍卖会。几个月前，在一场慈善性质的拍卖会上遇见他，他告诉我，在滇池边又买下一幢260多平方米的双拼别墅。他在那里养鱼种树斗地主，不时还邀请朋友搞一场情侣厨艺比赛。
    经不住他再三鼓噪，我去观摩了他的大房子。本以为，有我在昆明混了十几年的见识，加上出没豪宅Ｎ次的体验垫底，去他家不会有什么新意，可我还是失算了。大房子从外观看与滇池边的其他豪宅大同小异：半包围的花园里，仅供观赏的小桥流水很袖珍，无花果树和梨树挂满果实，在两棵刚刚举行了成人礼的云南松下，一圈欧式铁艺桌椅正虚位以待……进屋，油画、石雕、罗马柱、红木家具、青花大瓷瓶、珊瑚屏风，外加地中海调调的地毯和壁挂，好一个民间民俗博物馆啊！真是不看不知道，此前疏于走动的朋友已悄然被商海锻造成了一个博物家。我一面看一面和他瞎扯，怎么要把这里布置得如此高于生活呢？他把玩着一件黄龙玉说，城里的家装不下的，就都搁在了这里。
    那天下午，我并不是唯一的客人，这是我看见那两个从楼上下来的香喷喷男女后才知道的。他们看上去关系非常，男的40多岁，女的30岁左右。朋友简单介绍后，那个男的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们是故交，和我们一样是来这里度周末的对不对？
    我想解释，可朋友使了个眼色，我只好暧昧地笑笑。难道我们不是同谋就威胁到了他们？哦，原来是大房子客房多，闲着也是闲着啊。我恍然大悟，朋友与他这是在加深关系。朋友买下这幢大房子不仅要承载自己的现在，也要容纳暂时寄存在别人手里的未来。
    听着他们闲聊，我想起朋友早年的生活，小城市小生意，真诚、简单，除此不时培育一下自己的文艺趣味。可走着走着，生活越拧越紧，拧不到一起只能排除在外。好比我和朋友的现在，不可能再像当年。当年，我们和许多人一样，神往着“郊区有幢房，不如城里有张床”，可这一天真的实现了，我们定睛一瞧理想已经半瘫痪，其实谁也没拿走我们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