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官鹅雪峰

　　祁云

　　雪峰是整个官鹅大景区最美的背景，最圣洁的奇观。我们上山前期，山下刚下过一夜大雨，在山上就是大雪了，当你绕道大河坝乡顺着翻越官鹅雪峰的攀山路攀行而上的时候，深幽的松林里，鸟语花香，莺啼鹿鸣，每到一个高度就有一座雪峰，根本不是沟里头所看到的风光，而是一个雪峰的世界，能看到很远的雪山，也能看到很近的雪峰。看景时你会感到人类对自然的索取一览无余，越是山大沟深，高山路险远离人烟的地方，森林越是茂密。人类是征服自然、索取自然中成长起来的，随着稀草、深草、低微灌木、深层灌木向参天大树行进，大自然与人类的关系也清晰明了。人类的过于强势，欲望的蔓延是大自然颓废、生态退化的主要原因，感谢这里的高山峻岭，守护了这片圣洁的绿水青山，深幽空灵的原始苍松，坚硬如石的灰桦林。看着这“步移景动清溪鸣，翠柏曲路迎雪峰”的胜境，我不禁感激那些发现自然美景、阻止砍伐的人们，他们也是像雪峰一样的人类脊梁，与雪峰常在。

　　翻越官鹅雪峰，最让人细品感悟的是构成景区灵魂的几种坚忍不拔的生命，既是雪峰顶上的奇观，也是大自然最启人心智的生命。当登峰到一定高度，参天的巨松渐渐退去，呈现另一种景象，这里的山崖、底沟石缝中生长着一种扭曲粗干的灰桦树，皮色和石头无异，木质硬如石灰石，它在近3500米海拔的高峰上生长，长一棵碗口粗的灰桦树要两三百年时间。而当你仔细看时，这些灰桦树都是两个成对相依而生长，恋生相伴，称灰桦恋。这种恋生相伴是官鹅雪峰的一种生命奇观。适者生存是大自然的法则，为了应对高寒严酷的生存环境，灰桦树选择了盘根错节，相互照应，相互依恋，一粗一细，对对相依，牵枝依干，相互照应的生存方式。那些老灰桦树，好像一对已经金婚的白发老人，佝偻着身子，相互搀扶着迎风斗寒走过多少凄风苦雨的日子。还有从石缝出头的小树，好似一对新婚夫妇，低眉含笑，勾肩搭背一副亲昵的样子，准备共同迎接世间的风霜雪雨。

　　这里的苍松书名冷杉，选择了过低萎屈头的日子，枝干粗壮而身矮，当地人称为盆景松，它们一改低山湿洼里直刺云霄的争锋出头的习性，选择藏头低身。低萎藏头，变得谦卑沉稳，有的身枯老干出新枝，有的半枯半活，彰显出自然选择中低调处世、共同迎斗风寒的苍凉之美、凛冽之气，那种谦下之德君子之风让人折服。

　　地蓬树是植物进化史上最古老的物种之一，是最早装扮地球的绿色植物，在高寒严酷的地方，总是生长紧贴地土的地蓬树，它总是弯腰曲背地向下垂头低长，它能涵养水源，滋生蔓延苔藓，与各种小草相容共生，守护着最严酷的雪原生态。

　　杜鹃树是官鹅雪峰最高雅、最圣洁的生命，它好像灰桦树和矮松最孝顺的一大群女儿，成片成林地围绕在灰桦和矮松的周围，在白雪皑皑的雪原上高洁地开放。我们上山的时候，杜鹃的花蕾正经受了一场寒雪袭过，除了嫩叶受伤外，太阳一出来，马上恢复元气，依然精神饱满地挺立在雪峰之上。它的花骨子里孕育着生命的张力，宣示着生命的美妙和秀丽，有着“独处雪峰多峥嵘，清香不与众芳争”的生命骨气。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感慨的是人生的短促，岁月的绵长，而相依的灰桦恋、低头的矮松树和地蓬梢、圣洁的杜鹃花，能在雪峰酷寒中活数百年，人们不能不惊叹生命的威力如此强大，生命的光辉如此灿烂。说其是奇景，不仅意味着寿命的绵长，更意味着慧眼看世界的旷达。它们都远离乡村，身材弯曲、低萎、无甚大用，村民不去砍用，故而幸存。这种生存之道，让人玩味悠长。

　　雪峰、灰桦恋、矮松、杜鹃、地蓬梢，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草，是在大自然的选择中留存下来的生命奇观，引人深思，叫人叹奇。深蓝的天穹，流动的白云，皑皑的白雪，浩茫的群山，是这些生命的背景，共同构成官鹅雪峰大美而饱含哲理的景观。雪峰之上的生命，使我想起《道德经》的一段：“天地之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我明白了自然之道：天地万物，因为谦虚退让，劳苦求生，与世无争，反而能表现出尊贵和庄严。

　　当我下山在官鹅沟农家院里吃饭时，我感到自己好似一个朝圣归来的信徒，内心充溢着大自然的恩赐和收获。听当地人说，这里风景奇美，游人罕至，就是太高太累，人行至山下，多望峰而退，都盼望修个索道轻松游玩。我想现代人浮躁急功，失却了韧性和厚实心，就是因为生活过于便捷和舒服，失去了吃苦的机会，就连观光看景都是乘游车索道。没有与自然风物一起经受风雨的体悟，就不会“法道自然”。官鹅雪峰是一处生命绝唱的地方，不设索道更好，保留徒步而行，感受生命智慧之峰、悟道之峰更美，更有吸引力。能舍得将筋骨交给大自然练练的朋友，来陇南翻越官鹅雪峰，你将得道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