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略梵净山

    郑荣来
　　重阳节的第二天，秋高气爽，正是登高的好日子。我和一帮文学界朋友，前往贵州铜仁，登临梵净山。
    梵净山，位于贵州东部铜仁地区，是武陵山脉的主峰，高2572米。登临此峰有两条路：从南路攀援，需登7896级台阶，号称“万步云梯”；从西线登临，汽车可达海拔2000多米的山腰，再步行爬几道山梁。我们走的是西线。
    我们开始爬山梁时，已是下午5时许。在这两千多米高的山脊小道上，时而爬坡，时而下坡，放眼前方，俯视众山，万千气象，开阔无比。据说，在这里看西下的夕阳，也需要俯瞰。可惜，我们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忽然笼来大片浓云，把夕阳遮住了。
    紧随而来的暮霭，也渐渐降临。至傍晚7时许，天彻底黑了，我们也终于到达金顶旅店。此时，月色朦胧，时隐时现。立于旅店门外，忽然飘来一片云雾，在身边缭绕，够它不着，瞬间它又飘逝而去。
    这天晚上，在这独此一家的旅店过夜，窗外绝对寂静的天空和群山，让我领略了真正的万籁无声。身上厚厚的被子，身下电热的褥子，秋天的季节，隆冬的装备，也使我首次体验到高寒的意味。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惦记着一件事———看日出。但出得店门，却看不到东方的晴朗迹象，看日出又没戏！
    不过，前面的那座金顶，却让年轻人跃跃欲试。远看，金顶像一座圆锥台形的石山，直立于山脊之上，与山脊的垂直高度近百米，而直径不过30米；顶上又像被凌空一刀，劈做两半，上半截如两指分立，又如剪刀两叉，上有3米多长的天桥飞架，其险无比。
    攀登金顶，必须手拉铁链，脚踩石阶或石坑，有时仰脸而上，如履云天，经两三极险处，方可到达这被称为“众名岳之宗”的极顶。这对勇者是个严峻考验。
    金顶也是虔诚的佛家信徒向往的所在。在这总共只有数十平方米的巅峰上，筑有两座古寺：一边有释迦殿，供着释迦牟尼佛；一边有弥勒殿，供着弥勒佛。拜过释迦，再拜弥勒，是善男信女的心愿。
    我们一行五六十人中，有十多位年轻的勇者，雄赳赳地前往“冲金”。我们4位年过“耳顺”之年者，无力再鼓当年勇。遥看年轻人如蜂爬树，我们只好望顶兴叹，发“后生可畏”的感慨。
    这里的景观还有很多。如酷似天公垒设危如即倒的“蘑菇石”，如峡壁如墙狭窄难过飞鸟的“一线天”，如立于危崖上接苍穹的“拜佛台”等等。半天功夫，难以尽阅此间风物。
    我们要下山了。无力冲顶，就准备冲击“万步云梯”。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我总是不大相信这一说法，实际上总感到相反，我们选择西线上山，不就是这种心理作用的结果吗？为此，我也没有走不完这万步台阶的担心。
    我们四个白发者，有意“老鸟先飞”，一人吃了一碗面条，就率先出发，开始了这万步之旅。“走不动了就坐滑竿！”有朋友冲我们说。我们也看见了，有几位抬滑竿的当地农民，已等候在路边。我们问过，价钱也是不贵，规矩是按体重计算，一市斤一块钱。
    出发时，我们也是兴致勃勃，步履轻盈。因为这里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联合国“人与生物圈”网成员。有大片的原始森林，2600多种生物，其中有第二、第三纪孑遗裸子植物和古老而濒危的生物群体，如惟梵净山独有、仅存700多只的漂亮的黔金丝猴，如花开如雪、花冠如鸽的中国鸽子花树———珙桐等。
    路边的树木，也真是品种繁多，可惜许多我都叫不出名字来。我最想见的是美丽的黔金丝猴，但它一直没有出场。不像峨眉山上的同类，经常跑到路边，拦路打劫，抢吃抢喝。身份高贵的此间至尊，却是轻易不出来，作风显得深沉得多。
    抬头看周围群山，山势如奔马如飞龙，起伏跌宕，莽莽苍苍，山表丛林密布，郁郁葱葱，间有块块淡红之叶，显示了渐次而来的秋色。当地朋友说，再过十来天，山色更好看。
    我曾数过200级台阶，发现有的台阶要走两三步以至四步，“走了白走”的台阶，这才明白7896级台阶又称“万步云梯”并非虚言。后来又发现，每隔一程都有一个亭子，标明距山下还有多少步。我也就不数了。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以后，身边陆续有坐滑竿者越过，其中三十多、四十多、五十多岁的都有，他们有的原本身体欠佳，有的因为登了金顶而体力不支。也不时有抬滑竿者叫我们乘坐，却都被我们婉谢了。
    其实，我们的腿脚，也已经走得不利索了，我们见亭子就歇脚，借此调整体力。特别是过了那个标着“2088步”字样的亭子以后，我便无心观风景，只是不断询问从山下上来的人：“还有多少步？”
    到了还剩五六百步时，忽闻哗啦哗啦的山泉声，我们的情绪忽然活跃起来。水是生命之源，而这里的水，又是那样纯净，据说到了山下，用它洗洗手脚，便会疲惫顿消，喝它一两口，更能提神醒脑。
    历经4个小时，我们终于走完最后一级台阶。这时，我回头看山顶，“哇！离天三尺三！”然而我的腿脚，也随即酸疼得难以动弹———三四天以后才缓过来。
    下了梵净山，始信“上山容易下山难”，并且顿有所悟———这古训，其实饱含着哲理：人生多少事，不也是“上时容易下时难”么？
    归途中听说，梵净山将要架设空中索道，这消息令人振奋，但我想，凡事也总是有两面，索道架成之日，也便是“万步云梯”寂寞之时。念及此，我便有欣慰之感，这次梵净山之旅，不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