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台山的春天

永平县的宝台山，因保护得好，国家级的原始森林依然风光无限；因我多次游览，已经熟悉，却不厌倦，因一年四季各有不同，表现迥异。宝台山在四季的轮回中，上演精彩纷呈；我因熟悉而成为县外朋友的热情导游。

其实，我所说的熟悉，只是一个大概，大概的路线，大概的方位。而宝台山的迷人的陌生，才是我潜意识的一种美丽追寻，宝台山就像一件优秀的作品。

海明威对优秀作品的看法是这样的：“真正优秀的作品，不管你读多少遍，你不知道它是怎么写成的。这是因为一切伟大的作品都有神秘之处，而这种神秘之处是分离不出来的。它继续存在着，永远有生命力。你每重读一遍，你看得到或者学得到新的东西。你不会首先感觉到你读头一遍时是如何上技巧的当的。”

春天来临，我热情地引领我的朋友游览宝台山的春天，虔诚地阅读这件优秀的作品，探寻作品的神秘。

一

李连海业余搞点文学写作，与我一样，同学同趣话如流水，滔滔不绝。他的妻子是他的忠实读者，他的朋友虽然不是作家，却喜爱阅读文学作品，因此，他们三人仿佛成为“三桃园结义”的现代版。

而我与马云海是师生结义的永平作家，他是我在永平二中教书时的学生，像这样的关系，世间不多。

巍山的采风小组与永平的采风小组一相遇，如同两股山间的溪流在春天相汇，激情澎湃，春风荡漾。

早上六点，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用它来寻找光明。”不仅如此，还春寒陡峭。在马云海的手电筒照耀下，我们先后坐上车。李连海一发车，开了车灯，我们关上车门，拉严车窗，把春寒拒之窗外，车内有说有笑，弥漫着春天的暖意。

春寒，让挡风玻璃模糊，水汽在玻璃上悄悄凝固，仿佛俏皮的春雨。坐在副驾驶的马云海用抹布不断地抹，让李连海的视线明晰一些。坐在后排的我、熊佳、女士的目光聚于灯光所照的路面，路弯弯曲曲，我们的视线也弯弯曲曲，感觉也弯弯曲曲，春游的思绪也弯弯曲曲。为了走进宝台山，与大自然相容，在黑暗中前行，在春寒中蜿蜒，这样的时光也是美好的，给我们留下黎明前的美好记忆，因此，动人心魄。

二

我们抵达木莲花宾馆，刚好天亮。车停好，我们五人步行到金光寺。古色古香的金光寺大门，在黎明中渐渐苏醒，又以新的姿态迎接新的一天。

巍山的三个朋友在大门前一一留影，留下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虽然不留影，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举起相机拍摄大门，因为大门气势恢宏，因为大门上方有云南著名历史文化学者、抗日爱国民主人士李根源的亲笔书写：“金光寺”，写于民国三十二年二月。李根源的挥毫，让永平金光寺成为滇西名胜，美誉随风荡漾，芳香四溢。金光寺与李根源交相辉映，金光寺因李根源而闻名遐迩，李根源因金光寺而长留此间。这就是永平宝台山的人文景观。

以此类推，一座寺或一个村或一个古驿站，或一个古城，如果有文化名人的足迹或亲笔题词，那这个寺，或这个村或这个驿站或这个古城，所形成的历史文化价值，将在时光流逝中倍增。如果保护得好，那将成为远近闻名的人文景观，成为旅游的胜地。

现在兴起的旅游开发，不是没有历史文化之根的开发，而是有着历史文化之根的开发，根深才能叶茂。文化要有历史，文化要有历史的印章，这就是文脉。金光寺有了李根源的历史文化印章，金光寺的文化才源远流长，春去春来春光美。

我们走进大门，高悬的红灯笼映入眼帘，心中泛起春潮。大雄宝殿气势恢宏，端庄、大方、简洁、美观，让远方的朋友喜不自禁，纷纷留影。一幅对联让我驻足欣赏：金光寂光放光无非自性妙用；生相泯相宝相个中消息谁知。马云海说，“这幅对联是佛教的经典，令人回味无穷。”

大雄宝殿庭院外的南边有一棵玉兰花树，枝繁花美令人目不暇接。乳白色的玉兰花，打苞的打苞，含苞的含苞，开放的开放。玉兰花，用自己最美的色彩描绘宝台山的春天，用自己最香的清新气息喜迎宝台山的又一个春天，用自己最美的姿态打开绚丽的梦想，放飞春天的希望。

三

我们怀着春天的激情，又步入宝台山的又一个景点——洗身池。宝台山峡谷的洗身池，原始森林怀抱的洗身池，朝阳还未莅临的洗身池，别有一番风味，仿佛是宝台山为我们精心制作的一桌春宴。

巨大的池水没有波光粼粼，也没有诗意的涟漪，却有飘逸的水雾，却有水的精灵在舞蹈。若隐若现的精灵，弥漫在水面上的精灵，让寂静的洗身池充满灵气。水的精灵，在树林的倒影中漫步，起舞。此时，我的目光已经陶醉，水面如明镜，明镜上下有并立相拥的树林，还有并不明朗的天空，还有水中雕塑的一尊白色观音，如画似诗，如梦似幻，朦朦胧胧，美轮美奂。

精灵的舞蹈仿佛拉开了精彩的序幕，池畔的红艳艳的映山红令我心潮澎湃。一棵枝繁叶茂花红的映山红，如同一束春天的火焰，在我对岸熠熠生辉，辉映深不可测的水池，辉映连绵的群山，让山水鲜活生动。心潮澎湃的我不断拍摄，欲把这最美的火焰收藏心底，作为火种，伴随我的人生，温暖我的文学梦。

我在此岸，而花在对岸，又长又宽的水池相隔，我望尘莫及，不能触手可及，只能惊心动魄的欣赏、瞭望。我望花，花望我，彼此微笑，彼此祝福。这，犹如千年之恋，万年之爱，心灵相通，只恨一水相隔。

映山红，纯洁美丽的映山红，让我的心痒痒的映山红，仿佛是我春梦中的新娘。尽管我屏息拍摄，缓缓拉近距离，还是看不清这春光明媚的娇容。娇容，仿佛在山间绽放，真真切切，又仿佛在水里妩媚，如梦似幻，搞得我心之荡漾，失去红尘方向，也让长长的时光在此停留，不再豪迈，因为她是我的最爱，她是我高山流水遇的知音。

既然拉近距离，还是看不清我的最爱，那么，我只好缓缓放松手中的琴弦，让春天的美女在池畔独奏，让春天的旋律越过一水相隔，触摸我的心弦，让我按耐不住地唱响春天的恋歌。

洗身池的西边是水泥浇灌的石头大坝，我站立大坝，无意间向南边一看，看见原始森林间有一个绝妙的景点，我举起相机拍摄，一幅摄影作品瞬间形成，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激动不已，感恩春早，感恩大自然的无私赐予，感恩千年的宝台山。我凝视这张图片，思量图片的命名，仿佛给一个新生儿起一个名字，思量着，思量着，图片的名称仿佛从图片中冒出来：“卧虎藏龙”。

一只卧虎，是我的美好想象，缘于林间的一个大石块。这个大石块从形状来看，就像一只微妙微翘的卧虎。大石块布满了斑驳的青苔，青苔仿若虎毛。此时，正是春天朝阳普照之时，明亮的阳光穿过枝繁叶茂的树林，光与影洒落在卧虎上。春眠不觉晓，卧虎睡眠好。卧虎的周围是层层叠叠的枯叶，这仿佛是卧虎的春天的温床。卧虎的头向着我，头下还有一小块石头，仿佛是卧虎的温暖枕头。石块的尾就像卧虎的尾巴，藏于深幽的林间。虎头的两边有两棵苍天大树，古老而生机勃勃，正在吐露新叶。虎的身、尾周围都是高大的密林。我赋予这只卧虎诗意的想象，缘于我爱这只虎，这只虎是宝台山原始森林的忠诚卫士。

一条龙，呈现在我的眼前，就是千姿百态的树林，抑或藏于树林下。山上有树，山下有水，树就是藏龙的化身，水就是龙的灵气。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里，因有龙才有源远流长的山泉。有山泉，才有清清的洗身池，因千年的洗身池，后人才在池水里建了一个观音雕塑，期冀池水与日同辉，与森林同在，共绘山青水绿的宝台山。

山青水绿的宝台山，让我陶醉，让我依依不舍。此时，我的驴友已经返回，上山，不断催我，像这里的春鸟，不断欢快地鸣叫。我只好怀着眷恋之情，登山追友。追到了，我喘着大气，却不停留，继续上山。我想，在这里喘大气也好，在这原始森林的天然氧吧里，换换气，把体内的红尘之气换成大自然之气，自己变成轻盈、清纯，焕然一新，仿佛成为一个崭新的游客，与来时判若两人。这缘于春天的洗礼。

春天的洗礼，还在进行。我登山，喘气，还被石阶两边树林的露珠洗礼，不依不饶，似乎我走到哪里就洗礼不止。“滴答”，“滴答”，防不胜防，高高的树梢上的露珠，滴落在我的头顶上，头发上，滋润着我的银发，浸润着我的发根。“滴答”的春天的露珠，仿佛一股溪流，在我的心中流淌，并发出汩汩的美妙声音。这是春天的旋律，又仿佛林间春鸟的歌唱。春鸟，让我四顾寻觅，不见春鸟，只闻其声。聆听，天籁之音，让我的思想得以提升，让我的情感得以升华。提升了的思想，升华了的情感，宛若一缕春风，在林间荡漾。

四

我们翻山越岭，随春风荡漾到停车处——木莲花宾馆。这宾馆成为又一个景点，但不是历史景点，而是现代化的景点。我们在黎明停车时，宾馆内外的一切景致还没有初醒，仿佛春梦酣然，披着神秘的面纱，等待第一缕春风的撩拨。

春风撩拨后的宾馆风景，令人春风得意。大门外的水泥路两边，有两棵人工培植的茶花，在早上的阳光中，特别诱人，仿佛是两位打扮秀丽的春姑娘，站在两边喜迎春天的宾客。

我们几个争先恐后地拍摄，想留下到此一游的最美的记忆。茶花并不高，大约一米，三棵树干呈三角形状，根立于山基土内，在我的想象中，三棵树根应同属一个总根系，宛若三胞胎的三姐妹，共有一个可爱的母亲。树干粗细差不多，我的一个手掌大体可以握住，仿佛春姑娘的细腰，具有强大的诱惑力，在遐想中，我如醉如痴。树干顶被刀砍去，刀痕依旧，呈现人的独断专横的意志。我仿佛听到了一丝游离不去的声音：我想叫你长得多高就有多高，哪怕你身处高山之巅。

这种声音，如狼之声，让我惊悚，不寒而粟。我在城市里看到的移花接木，多数都如此，让人凌驾于上，修枝打杈，甚至用铁丝相束，伤痕累累，痛苦不堪，不堪入目。我始终认为，这种人类的行为是不尊重植物的本性，不尊重植物生长的规律。以此类推，人与人的关系所追寻的“道”，能否道法自然？

树干顶虽然被刀无情地砍去，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茶花树干孕育的新的生命，将不可阻挡地突围，从刀疤下的两侧突围，仿佛一个人举起的双手，而举起的双手，坚定不移地，托起了春天的美丽梦想。

梦想由绿叶、红花构成，生机盎然，春光明媚。绿叶间有红花，红花间有绿叶，绿叶红花相依相偎，辉映成趣，相互鼓励，互相祝福，在新春的时节里，共同拥有一个绚丽的梦想。为实现这个梦想，而诗意地行走在无限美好的春光里。

我们先后走进现代化的大门，大门因具有现代性，无论多么精美，我的目光都不停留，我的思绪也不缭绕，因为它没有历史感，没有沧桑感，也没有永平宝台山的独具特色的象征。宽大的水泥地皮的庭院，有两棵巨大的花树，繁花似锦，令人向往，令人心潮澎湃。

用水泥砖块砌成的四方花台里，有一棵茶花，枝繁叶茂花团锦簇，令络绎不绝的游客漫步、缭绕、静心欣赏，形成一道独特的美丽景观。我远视，拍摄，命其为“一枝独秀”。走近高大茂密的茶花，我深深感叹：这不是百花争艳，而是千花争艳，甚至是万花争艳。此时此刻，我心之动容，诗意泛起：

初春时节茶花艳，天时地利竟开颜；

宝台山上春风暖，游客心动把花赏。

我举起相机，把茶花的一角与层峦叠嶂的宝台山相连，激情拍摄。这幅摄影作品，我十分地满意，命名为“宝台山的春潮”。不仅如此，我还灵机一动，来一个特写镜头，目光瞄准树梢的一朵绽放的粉红色茶花。这茶花是宝台山上的名花，名花有主，我今天就是这名花的恋人，我要勇敢地走近这名花的娇媚，追寻这名花的姿容，千方百计走进这名花的内心世界，来一回天翻地覆地春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的这一激动人心的行为，世人可以理解，苍天能够许诺。这名花叫九芯十八瓣，名副其实，在春光中，一尘不染的花瓣，层层叠叠，柔柔和和，巧夺天工，千姿百态。花瓣间，若隐若现的两束金黄色花蕊，更令我不可企及，只好踮起脚跟仰视，屏息仰视，来几个飞吻。宝台山上的春天的飞吻，让我陶醉，铭记一生一世。

除了茶花，还有一棵木莲花。宝台山的木莲花被命名为永平之花，县内外的人民一提起永平的花，眼前仿佛就浮现粉红色的木莲花。这源于各种媒体的宣传，如台历，挂历，永平县人民政府网站，或摄影展，或游历宝台山亲自目睹。为什么把木莲花命名为永平之花？我想，因为宝台山的木莲花历史悠久，清纯，一尘不染，从木莲花的“莲花”看，与金光寺的佛教文化有着内在的联系，既然有联系，木莲花就被赋予某种神性。

而金光寺的木莲花树，就矗立在金光寺的大门前，今早我们去时还没有打苞呢，只有光秃秃的枝干。那么，为什么木莲花宾馆的木莲花就开了呢？并开得十分的烂漫，万分地灿烂，几乎要精彩地谢幕了。我提出这一问题，老同学李连海说，“这叫次第开放。”我明白了，木莲花宾馆距离金光寺大约一公里，木莲花树之间形成遥相呼应。从海拔高度看，木莲花宾馆位于低处，金光寺位于高处，高处不胜寒，地处暖洋洋，所以，木莲花宾馆的木莲花就先开放，崭露头角，沐浴春光，拉开宝台山春天的序幕。

庭院深深深几许，莲花堆烟帘幕无重数；

高墙锁莲莲似火，春风荡漾花开墙外香。

我只好站在远处拍摄，把伸出墙外的木莲花与苍茫的宝台山相连，形成一幅春天的画面。我凝视精彩的画面，内心升腾春意盎然的情绪，情绪在画面里如雾似烟，飘飘渺渺，缠缠绵绵。内心迸发的情愫：红花与青山的眷恋，柔美与壮美的旋律，春光与倩影的和谐，高山与低谷的呼应，浓墨重彩与轻盈飞红的相融，……一泻千里，豪情万丈。

我兴奋地选择不同角度拍摄，匆匆走来我的一位初中老同学，说：“永欢，不要照了，花都谢了。”他叫杨秀超，在老街初级中学教语文，读初中时，同学都叫他“师长”，我印象深刻。我说：“还有不谢的。”我仰视，突然发现一朵鲜活的灵气十足的木莲花，可惜，绽放的花朵背向我面向蓝天，这种最美的姿态，我很少见。于是，我还是不放过，痴迷地捕捉拍摄。

我的几位朋友叫我走了，我边走边上车，还津津有味地欣赏相机里的木莲花，越欣赏越感觉这朵花很有韵味。阳光中，粉红色的花瓣，纯粹、透明，纹路清晰可见，这一特写令我思绪万千。我把花朵与蓝天一联系，更有意味，蓝天的清纯与空灵，仿佛是木莲花的最后归宿。绽放的木莲花，犹如一把绚丽的花伞，让我莫名其妙地想起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傍徨在悠长，悠长

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时光荏苒，春去春来，丁香一样的姑娘，渐渐变成木莲花一样的姑娘，让我景仰，让我追寻。花伞之绚丽，缘于伞骨的挺拔与坚韧，缘于伞骨之根植于高山之巅，植于深厚的土壤。木莲花的绽放，标志凛冽的寒冬成为过往，温暖的春天成为现实。绽放的背影，是现实的瞬间，将成为我难忘的一种记忆，令我感动，令我遐想。木莲花的生命历程，在严寒中孕育，在风雨中成长，在阳光中绽放，虽然时光短暂，却诠释了一个生命的精神意义。这种精神意义，是一种精神境界，用一句话加以概括，就是：木莲花是一种独特美丽的哲学。

收回遐想，把这张摄影作品命名为：“在蓝天上绽放的木莲”。朋友说，这题目好，宝台山上的木莲花，高洁、大方、典雅，一尘不染，人人喜爱。在朋友的赞美中，我生发了两句诗：

春暖花开喜洋洋，

木莲绽放向蓝天。

我们乘坐的小轿车，奔驰在水泥路上，山路弯弯曲曲，蜿蜒山腰山脚。可是，我们的思绪，我们的谈论，我们的春心，还在宝台山“一山三景”上流连难返，依恋宝台山的春天。

（云南马永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