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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额尔古纳   叶子 (2007-02-03 16:56:05)

叶子·重返额尔古纳

                                        作者：叶子

在中国内蒙古自治区的额尔古纳市有条河，叫额尔古纳河。额尔古纳是蒙古先民的摇篮，也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故乡，当地的蒙古人将这条河称为母亲河。在河的对面是邻邦俄罗斯。近几年来，这条河已经成为中俄人民友好往来的通道，也留下了无数游客的足迹。
　　这也是块纯净的土地，到处是蓝天白云，没有任何污染。
　　 离开这里10年后，我重返额尔古纳。十年的时间我大都在北京和上海度过，在那里总是若有所思，若有所失，再也没有在额尔古纳纯然清澈的全部视觉、听觉、嗅觉和感觉，野草的清香变换为都市的繁华和嘈杂、喧嚣和浮躁，常常是静立在富丽堂皇的落地大玻璃窗前，凝视着陆家嘴的中央绿地，想念小时嬉闹的田野。
　　记忆是一位带有太多偏见和情绪的编辑，他很愿意按照自己的选择，自作主张地保留下它所喜欢的东西，而对那些并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充耳不闻。在这种剪辑下，玫瑰色的往事清晰如昨，一切美好的时光也被注入了神奇的魔力，不开心的日子却慢慢消褪。直至最后消失，只留下一片颇具魅力、朦朦胧胧的阳光岁月和欢声笑语。
所以在一个迷人的夏季，无法抵制故土的诱惑，以所有梦中沉淀的美好情绪回归额尔古纳。
　　从上海至北京中转，直飞海拉尔，飞机起起落落，我越来越接近我魂牵梦系的地方。
　　从海拉尔租了一辆白色切诺基，从平整的国道上开过去，便来到了额尔古纳。
　　这里依然被繁茂的树林环抱着，非常干净漂亮，许多建筑都很有特色，既有欧式的风格，又有中式的特色，这是边境文化的产物。散步于斯，心境平和放松，野花醉人的香气散落于清新的空气里。
　　我与朋友去看一间森林里的木刻楞房，走进去，后窗是远山如黛，门前是绿意葱葱的田野，隐约可以听见林间小溪的流动声。这原是一个看林人的房子，托朋友买了来，决定重新修缮设计。
　　木刻楞房原是俄罗斯民间建筑，因1900年，沙俄沿东北边境大举入侵，额尔古纳河右岸沿边卡伦皆被焚毁，官兵逃散，大量俄国移民流入额尔古纳市境，而在俄国十月革命后，许多白俄贵族越过西伯利亚，逃亡到额尔古纳河畔定居，木刻楞房也就因此成了这里典型的民居，这种房主要是用木头和手斧刻出来的，有楞有角，非常规范，非常整齐。
　　修建木刻楞房的第一步是要打地基，地基都是石头的，而且要灌上水泥，比较结实。第二步就是盖。把粗一点的木头放在最低层。一层一层地叠垒。第一层干完以后，第二层就用特殊材料，第二层压第一层。修建木刻楞房一般情况下不要铁钉的，通常都用木钉，先把木头钻个窟窿，然后把木钉钻进去，来回拧动，很牢固的。盖木刻楞房的一个诀窍就是要垫苔藓。苔藓垫在中间，优点在于不透风。这里冬天天气很冷，零下30℃到40℃，在这么寒冷的情况下，有了苔藓压在底下，就等于好像是水泥夹在隔缝里一样，冬天非常暖和，夏天非常凉快。
　　我请了一位旧白俄贵族的后裔伊洛维奇帮助我设计，伊洛维奇如他的祖先一样，是极会懂得享受生活，有很高的艺术品味。
　　他建议我在房屋前面修一间类似走廊的的房屋，当地人称这个小房屋叫门斗，门斗在寒冷的冬季可起着防风的作用。当然，一定要修桑拿浴室，桑拿浴可以预防和治疗许多寒冷地区的常见病，还有壁炉，会让你在冬季感觉如住在温暖夏季里一样。卧室要足够的大，有一张厚重的木制大床与松软的被子，生活会更美妙；充足的阳光和舒服的沙发也很重要。油漆的颜色应为金黄色，象深秋白桦树叶一样的颜色。总之，他把我从上海带来的一瓶威士忌喝完之后，便结束谈话，并邀请我星期日去他家吃饭。
　　星期日，非常好的天气，我的建筑工程正在顺利进行之中，而我明日将飞回上海。
　　伊洛维奇的家并不是很近，借了朋友的车，我慢慢地沿着公路行驶，白云在车窗之外飘浮着，天空是透明的蓝，两侧的树高高矮矮的，并没有太过的修剪，一丛蔷薇开放着暗香，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菊花在柔软的草丝里随风而动。
　　各家的庭院有种了蔬菜，或是种几株野果树，稠李子、山丁子、榛子。花是围绕了院落生长的，月季花、兰蝶花、大丽花、松鼠花、罂粟花等，蜂飞蝶舞非常热闹。
　　伊洛维奇家是在自由市场的旁边，在此如同上海的南京路，北京的王府井的地理位置。院子很大，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客厅里有一块很大的俄罗斯挂毯在沙发对面的木板墙上，图案非常的古雅。
　　一小幅充满现实主义风格的俄罗斯乡间风光油画，凝实厚重，挂在小餐厅里，格子桌布，桃木色的餐椅，银质的餐具，还有一簇野花灿烂地开放在玻璃花瓶里。
　　面包刚从原始的烤面包炉拿出来，堆在一个大盘子里，由于用白桦木燃烧加热的烤炉温度高，持续时间长，这里的面包烤得又松又软，香味独特。
　　奶油、果酱已经放在宽大的木质俄式拉桌上，果酱是自酿的，用山里的野果如红豆、笃斯、黑加仑等做成不同口味。
　　女主人请我们去就餐，菜上得很快，俄罗斯红肠、蔬菜沙律、口蘑牛里脊、烤奶汁鱼，罐焖牛肉转眼就已经摆了一桌，酒杯里是无色的伏特加，非常纯净。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们闲谈额尔古纳的现在与过去，伊洛维奇非常地开心，他经历了中国的经济政策变化，对目前的状况非常满足。
　　他的生意主要是中俄贸易，“90年代初，生意的利润超乎想象，现在也不错，很稳定。”他微笑着说，一边请我品尝女主人刚端上来的罗宋汤。
　　离开伊洛维奇家，我有些醉意，在清新的空气与美艳的夕阳里慢慢地回家。
　　二个月之后，我从北京买了越野车，直接驶回额尔古纳。
　　房屋的所有工程已经结束，一些花也已经在种植在庭院里。向远处望去，我的木屋融入列维坦的画里，溶溶的落日余晖，似轻漾的雾，如绵细的雨，缠绵着与天穹相衔的黛色丛林。在阳光的幽雅柔和的层次变化里，洋溢着欢乐的情绪,桦树冠上金黄色的树叶散落在碧绿之中,千形百状色彩浓烈的云，随风款款移动，拥入薄暮的怀抱。
　　吃过晚饭，我独自在附近散步，山峰东边月亮已经升起了四分之三，苍白、银亮亮地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与西山正沉沉下落的太阳形成鲜明的对照。空气干燥，温暖，弥漫着浓烈的香味，这是生长在岩石间土壤里的小花发出来的。四野寂静，只有风的呜咽，唯一的人迹是几码之外倒在灌木丛里的干石墙。
　　秋季的影子已经在逼近，野果开始成熟，空气里多一些淡淡的果香。暗香浮动夜黄昏，心里想着，慢慢地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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