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馈赠
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云南有北热带、南亚热带、中温带等七个气候类型。大山与大江一直在云南纠缠争斗,形成了地形上的多样,尤其在中甸、德钦、怒江等接近西藏一带的地方,有高大的高黎贡山将伊洛瓦底江与怒江分开,怒山将怒江与澜沧江分开,云岭将澜沧江与金沙江分开。反过来,这些大江也不客气,用大自然的“鬼斧”一刀刀切下,形成了怒江峡谷、澜沧江峡谷和金沙江峡谷三条大峡谷,现在称为“三江并流”。其他还有乌蒙山、哀牢山、无量山等山系,还有元江(红河)、南盘江(珠江)等水系。在这里有庞大的山与河,存在着宁静而纯净的海子,还有丰饶的坝子。
因为这多样的气候和地理环境,孕育出云南多样的食材。
栽培上,云南粮食作物必去有水稻和小麦,大麦、青稞、荞麦、玉米、土豆则在一定地区分布,且在这些地区作为主食。云南人的主食划分不是“北方面食,南方米食”那样的简单。蔬菜作物就更丰富了,查看《中国蔬菜作物图鉴》总类238种,云南都有,而云南栽培的一些蔬菜,别的地方却并没有,比如山葵、苤菜。
养殖上,云南的牛、羊、马、猪、鸡、鸭、鹅都很普遍,而且品种丰富,很多是独有品种。比如牛,云南就有水牛、黄牛、牦牛、犏牛等。比如羊,藏区多绵羊,彝区多山羊,而且彝族的牧业一直发达。与之相匹配的,还有云南独特的乳制品,比如乳饼、乳扇、酥油等,都具云南自己的特色。云南的鸡,有的直接驯化于野鸡,比如西双版纳的茶花鸡。这些,都丰富着云南的肉食类食材。
至于野生的食材,更是其他地方所不可比的。一年四季,云南各地都有自己的野菜食谱,尤其是热带地区为多,我个人尝试记录过的当有百种,比如臭菜、苦凉菜、树头菜、大刀豆、缅芫荽、麻芋杆、刺五加、苦刺花、棠梨花等等。采集到的块茎也不少,除了各种竹笋以外,还有青山药、硬壳山药、四棱、蓑衣包、山堆堆、黄精、山羊头等。另外,每一种野菜又有不同的品种,比如竹笋,云南至少有二十余种;比如蕨菜,云南至少有十余种;比如山药,也当有十余种。云南民间有“绿色的都是菜”这样的说法,这虽然有点夸张,但事实可能就是这样。
在云南民间,昆虫在人们的食谱中还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滇南西双版纳、普洱等地,竹虫最常见;在滇中哀牢山区的街子上,蚂蚱(蝗虫)最常见;在大理牛井,我见到了蜻蜓幼虫;在保山右甸,我见到了核桃虫……而在云南各地的街子上,最常见的却是蜂蛹。
以上加起来,云南的食材有多少种?
远古的遗存
如果说一个民族的历史就是一条闪着光泽的小河,那么云南的历史就是无数条闪着光泽的小河构成的。尽管每一条小河都是美丽的,都是有自己色彩的,都是令人惊异的,但它们归流于云南这块土地,融合或者演变,最终形成一条以“云南”为名的历史河流。
历史上,云南人自己创造或者从中原以及境外(东南亚及法国)传入云南的饮食习俗,在别的地区因过于“交流”和“改进”而消失了,但在云南却因为遥远和环境的封闭而保存下来,可谓是饮食文化的活化石。
比如远古的火塘饮食。云南各民族仍在使用火塘,包括汉族,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火塘还很普遍。火塘改善人类的生存条件,提高人类的生存质量。火塘边,人类创造了食品的各种加工方法。从最初的烧,到后来的煮,再到蒸,再到炒,都是在火塘边完成的。火塘边,我们直接用火烧制出来的食物,可称为火烧菜。现在流行的烧烤,是古代用火习俗的现实版本。云南民间的烧辣子,烧茄子,烧土豆,烧豆腐,火烧肉……哪一样不留有远古的味道!还有,用火灰焖食物,云南各地方各民族都有,就是在火塘烧尽的灰里埋上玉米、蚕豆、土豆、饵块等,焖熟后掏出来享用,味道不错。拉祜族善于做火烧菜,保留着狩猎民族的传统方法。据说他们有一道著名的菜火灰焖鱼,是将捕来的鱼去除内脏,在鱼腹里面根据需要加入各种调料,然后用芭蕉叶包起来,埋到火灰里焖,不多久,那扑鼻的味道就出来。
在云南行走,就会发现传统的采集和渔猎生活并没有远去。云南野生植物丰富,各民族都有吃野生植物的习俗,他们在街子上出售的都是采集来的食物,并不是为了城市的消费,而是他们本身就是这样消费的,小吃店要买,其他人也要买,而且都很便宜。还有一些民族生活中的食品本身就以采集为主,比如拉祜族,他们就没有种菜的传统,只需出门走一趟,吃的就回来了。云南的很多民族都仍在保持着渔猎的习俗,在西双版纳的河流里,每天都能见到傣族人在撒网捕鱼。在怒江、独龙江畔,背着弓弩的男子正向您走来。街子上,我也见到了当地人捕猎的竹鼠、野鸡。我们也能在一些边地街子上见到各种野物,它们被烤成干巴或者腌制起来出售。现代人喜欢将野生动物的灭绝归结于渔猎生活这样的事,实际上当地人的渔猎担不起这个责任,人类的渔猎传统有成千上万年了。
云南边地各民族喜欢用芭蕉叶来作为炊具和餐具,他们用芭蕉叶包起食材直接在火上烧熟食用,也将芭蕉叶作为饭菜的盛具,作为餐桌。傣族人利用随处可见的竹筒作为炊具做米饭,竹筒饭就是明证。
云南民间的餐桌必去是两种,一种是长条状,两头翘;一种是四方形的矮桌,都只到人的膝部,坐具是草编制成的草墩。这是汉代时候进入云南的餐桌制式,直到现在仍在云南完整保存。还有更远的保存——席地而坐。滇东地区的汉族,在春节这样重要的节日,吃饭并不是在桌上,而是上山采青松针铺在地上吃饭。
独特食物的保存。牛撒撇,唐代就有记录的食品,现在还在云南完整地保存着。米线、饵块,也都具远古特色。
云南民间仍喜欢用木甑蒸饭,这是在明代传入的蒸饭方式,但在别的地方多已消失了。现代人编的云南十八怪之一——草帽当锅盖,也算是小小的例证。
多样的风味
云南民族多样。除汉族外,人口在 5000 人以上的世居少数民族有25个,其中15个为云南独有,比如水样的傣族、迁徙的傈僳族、猎虎的拉祜族、尚酒的佤族、勇敢的景颇族、神秘的纳西族、古老的布朗族、善制刀具的阿昌族等。必去少数民族中,有十多个民族跨境而居,亦分布于越南、老挝、泰国、缅甸等国家。此外,原未定族名的克木人、莽人、老缅人新近已被认证,克木人、莽人划归布朗族,老缅人划归拉祜族。哪一个民族不有自己独特的饮食人文?
云南民族的多样,文化交流的多样,决定着云南饮食风味的多样。在云南即使是同一种食品,在不同地区和不同民族中的吃法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豌豆凉粉,在大理白族街子上是凉拌已凝固起来的凉粉块;在会泽街子上则是用碗装着的豆粉砣;在通海一些地方则是油炸凉粉块;而在普洱的一些地方则喜欢吃稀豆粉,而且多拌在米干、米线中吃;大理永平以及保山、临沧等地的人喜欢将豌豆粉做成金黄色的豌豆锅巴享用;南涧彝族的豌豆油粉则是豌豆粉与锅巴的结合,是南涧彝族的创造;而丽江人吃的则是鸡豆凉粉,和豌豆凉粉的做法差不多。
再比如米线,蒙自的过桥米线很出名,到巍山彝族街子上吃的就是肉米线了;云县的街子上有血旺米线,峨山的彝族街子有豆腐米线等。昆明及周边地区流行吃小锅米线,普洱地区则喜欢豆花米线、稀豆粉米线,玉溪人喜欢吃鳝鱼米线,阿昌族喜欢过手米线,德宏傣族喜欢的是撒撇,在我看就是傣族人的过桥米线。
无数种小食品,无数种吃法,这些都证明着云南饮食风味的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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