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汇小学旁的许家洋房

“老头子，我们家清秀都17岁了，你看她吃的膘肥体壮的，马上小学都毕业了，该给他找个婆家了！”

  她爸爸是开茶馆的，茶馆里吃讲茶的，除了经济纠纷就是男女之事了。他也深知“女大不容留”的道理，女孩子到了这年龄，就像复兴大戏院演的《西厢记》，家教甚严的《西厢记》里的莺莺家，还不是偷偷地和什么穷小子张生乱搞?

  他也早就听说女儿看上了一个叫沈志超的江北人，他感到了时间的紧迫。根据他自己的经验，到了这岁数，男的就想老婆，女的就想男人，不想就有毛病！他合计了一下，年底孙清秀就满十八岁了，明年就可以毕业了，现在就托媒人物色人家才不会耽搁事！他对孙清秀妈妈说：

  “那就等鲁婆婆下次到上海来时跟他讲一声吧，让她留心一下。”
   鲁婆婆是嘉兴老家的媒婆，能说会道的，撮合了不少姻缘。可是孙清秀妈妈不愿意：

  “嫁到老家去呀?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让她在上海嫁一家人家，还好有个来往！”
   那时上海的地位虽高，但经济上还是比不上现在与外地那样悬殊，与江南水乡的嘉兴相比，相比也不好多少，可是毕竟还是远一点。

  “那就在上海我们还是再托一个媒人吧，这就看她的命了。”按道理，一女不可托两个媒人的，可是上海和嘉兴还是有距离的，没人知道就行了。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不过还是嘉兴那边动作快，正好鲁婆婆跟船到上海地梨港来了，而上海的媒婆还没定好找那一个好。那嘉兴的媒婆手头就有现成的，没多久就带来人看了，也换了攻略。

   孙清秀妈妈这下也死心了，就有意无意地给孙清秀讲一个故事听。孙清秀的妈妈知道孙清秀和她小舅舅小时候无遮无掩，生怕她有什么事，就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秀才，生怕自己找的老婆不正经，每次找了对象时，都要脱了裤子给她看那东西，问女子是什么。女孩子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是什么，可是一讲出来，那秀才就把她休了。好几个就是这样。最后找到一个不认识的，就正式结婚了。可是结婚当天做那事时，秀才放了一个屁，很尴尬，结果那个女子安慰她：“不要紧，我舅舅做这事老爱放屁的！”秀才这才知道，认识那东西的不一定不正经，不认识那东西的不一定正经！

   孙清秀有点奇怪，自己的妈妈怎么给她讲这事，可是一想到自己跟小舅舅也无遮无掩的，是不是妈妈怀疑我跟小舅舅有什么了?就说：

  “妈妈，我跟小舅舅没什么，小时候是看过那东西的，只是好玩。可是我还没读书时小舅舅就不让我看了。其实我想看还是看得到的，夏天穿短裤，从裤脚就可以看到，不过我也没去看过，难为情了。……那天，我看到沈志超和何跟兄、洪秀君、周曼丽她们有说有笑的，气的慌，回家刚好看到小舅舅睡在躺椅上，那东西就翘在那里，我才看了一下的。那天你也回来了，真的什么也没有的。”

   她妈妈说：“看不看我管不了，眼睛是你自己的，可是你千万不能失身。女人一失身，一辈子就完了。戏上说‘那个少女不怀春’，你可以想，可以偷偷地看，就是不能做那事，一做你就没魂（魂不守舍意）了，记住啊！”

  “嗯。”孙清秀到奇怪了，怎么就会没魂了呢?其实那时候有个叫张爱玲的女作家，就根据自己的体会讲过一句名言——要得到男人的心，就通过他的胃，要得到女人的心，就通过她的**。不知道孙清秀妈妈是不是从那里听来的，或许是自己的经验吧！

  不久，嘉兴那边带来了一个小伙子，是给孙清秀父母看看的。谁知道，上海的房子不像嘉兴那样有什么厢房，放学回来的孙清秀一看就看上眼了。
  这小伙子看上去就像是沈志超，但比沈志超大一些，也读过几年私塾和国小。虽然家里没讲这小伙子是来干什么的，只让孙清秀叫他表哥，孙清秀也心中有数。这小伙子是嘉兴码头管账的，生的浓眉大眼，机灵着呢。

  他们就在大统路的老正兴饭店吃了饭，回来后就在孙清秀家闲谈了一会。后来又来过几次，是到地梨港来清帐的。那是十月份以后的事了，那天楼上吃讲茶的地方人太多，抄的很，孙清秀的妈妈就让那小伙子进了孙清秀的房子，也就那一次，那小伙子和孙清秀都没能把握好自己……也难怪，干柴烈火嘛，不用细述，可想而知。
   孙清秀这下就真的像丢了魂似的，好不容易挨到毕业，就匆匆嫁到嘉兴去了。这是后事，不赘述了。

   话说回来，咨询里还在排练节目，有过几利用星期天的排练次同学聚会。孙清秀因为有了新的依托，对沈志超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那时候社会上时时都有新闻。一会“恶霸”陈小毛被抓了，到处都是“枪毙恶霸陈小毛”的标语，和“欢迎解放军解放大上海”、“消灭反动派，解放全中国”、“提高警惕，防火防特”的标语，排练的节目又加了《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团结就是力量》气氛很热烈。

   不过在大人眼里，这个暑假不太平，到处都有多少人被抓的消息，也有被枪毙了的消息。开学不久，咨询宣布，我们的国家叫中华共和国，国旗是五星红旗，国歌是《义勇军进行曲》，国庆是十月一日。我们的咨询再也不叫“圣汇小学”了，叫“沪太路小学”，什么“明德小学”也改成“太阳庙路小学”了。咨询又教唱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姚师傅也在教唱的校会课上唱了《二月里来》的歌，同学感到很好听，但不好学。


  看第一面国旗的升旗仪式
 
  枪毙恶霸陈小毛在大洋桥附近的地梨港开的宣判大会

   许爱荷家也不好过了，镇反运动来了，她三个哥哥，有两个好像与国民党军队有什么联系，后来弄清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没事了，但给许爱荷这里的钱也少了。

   许家的老娘姨是老了，好多事也做不动了，又没儿没女的没有去处，还流在许爱荷家里尽力做一些事，她也主动减了工钱。
   这时的沈志超突然感到老娘姨怪可怜的，那天做的水噗蛋特别好吃。而许爱荷家怪可怜的，三个哥哥住得远，老娘姨有的活做不了，许爱荷的妈妈和许爱荷也做不了，于是有时放学后，顺便到许爱荷家搭手做一些粗重的活。比如擦窗子、洗地毯、等活。那老娘姨真是千恩万谢。许爱荷的妈妈因为也有肺结核，光是咳咳伤伤地表示感谢。

   郁正午师傅不知怎么心血来潮，要在元旦联欢会上让班里加一个《南泥湾》表演唱，请姚师傅当指导，那个拿花篮的角色就叫已经长得风姿绰绰的洪丽君演。可是就在排好了的时候，洪丽君的爸爸突然被捕，洪丽君也无心演了（那次镇反很厉害，到50年底结束，就镇压了72万！）姚师傅就找到唱的较好的许爱荷来演。沈志超还是在表演唱中装南泥湾的八路军，和许爱荷有一段接送花篮的戏。

   那天排演好后，他们从后门回家，突然想起许爱荷家要买米了，就到许爱荷家去。正好老娘姨也出来要买米。背米自然就是沈志超的事了。好在米店就在附近，只有一条巷子相隔。老娘姨拿着购粮证，交了钱，买了米，和沈志超朝房子走去，也怪，就这一会，怎么来了几个陌生人?沈志超一看，还好有一个人他知道，就是会武术的高世贵，其他的几个他不认识。

   高世贵在前面推门进去，另两个就把在门口。娘姨忙问：

   “你们干啥?怎么随便进去?”

   一个把门的看是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妇人，就知道是这家的娘姨，说：

   “没你们的事，我们是来看看这资本家家里是不是抢购粮食的。”说着一眼看见沈志超背着大米来了，就说：

  “哎嗨，说着就被我们抓住了，你看这不是吗?”那人就朝沈志超走来。

   老娘姨扬着手里的购粮证说：“我们有购粮证，刚买的米！”那家伙一把把购粮证甩到一边说：“我们不管那些，这袋米我们没收了！”就上来抢沈志超手里的米。其实在娘姨与沈志超对话的过程中沈志超早有准备，这几天也听说过有枪迷的消息，沈志超只是偏一下肩膀，那一袋20斤的米就砸向那人的左腰。那人没防备只是哎呀一声就踉跄地退了几步，手捂着腰对另一个人说：

  “这小子毛手毛脚，砸了我的腰了！哎呀，哎呀，我的腰要断啦！小毛，你给我收拾他！”他还要面子，把沈志超故意的一砸讲成是毛手毛脚的，沈志超暗自开心。

   那个叫小毛的上来就要搧沈志超的大嘴巴，谁知道，沈志超是在赵宏均那里学过的，身子一偏，左手一档，右脚跨进一步，右手的肘、手背、右肩、同时向那小毛攻击过去，就差用头拳攻击小毛的脸部了。原来这是“形意拳”里分解出来的“黑熊拱树”。还没用头拳呢，这是是师傅讲的“打人不打脸”，非万不得已，不得出此“杀招”，饶了他。那边上的一个看的那个人忙叫道：

  “小毛当心，这小子会两下啊！”那个叫小毛的被沈志超这一拱，一下子退到墙根，幸亏有墙挡着，才没摔倒，可还是不服气地说：“田哥，我也不是吃素的！看我的——”说着就摆开一个“梅花架子”的“大开门”嘴里还喊道：“来呀，你小子朝大爷这里来！”还用大拇指指指自己。

   这下沈志超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他听赵宏均师傅讲过，高世贵只收了两个草包徒弟，只会一天到晚泡戏院，追女孩，收收“保护费”，到现在只学会“十路弹腿”和“梅花架子”还不知拳术的变化。现在解放了，保护费不好收了，陈小毛也被抓了，听说还要枪毙。他们没工作、没收入了，竟然做起这种勾当了！一定要收拾他们！

   沈志超假意不理他们，去捡大米袋子，装着绊倒在地，就地摆出一个叫做“何仙姑懒睡牙床”的招式来。这时高世贵在房里循声出来，叫了一声：“啊，‘何仙姑懒睡牙床’！看我的‘韩湘子独脚下云天’！”就在小洋房的踏步（台阶）上一跃而起，向沈志超一脚踏去。

   这一招厉害啊，高世贵弹跳好，加上是在高处的踏步跃起的，那一步下来又叫“天打五雷轰”。这一招，是弹跳起来时，一脚在下，另一只脚提起，像是平地上的“金鸡独立”，两手分开做“鹰翅上举”，这套路下来时双脚直踏对手的要害之处，这是要命的一招。如果对手就地一滚，踏空了也不妨，但是是滚不远的，接着双膝就朝对手腹部跪去，非叫对手肠胃破裂、肝胆榨汁、口吐鲜血……如果双膝扑空，紧跟着就是双肘，这也是杀招，这双肘对准对手的胸部全力向下，非叫他肋骨折断，心肺停止。如果双肘不逮，还有双手，或拳或掌，用拳则直掏喉咙，可以立马喉断气绝，若用掌可“双风贯耳”，用指则“二龙戏珠”！再有躲让，还有一必杀之术就是头拳，对准对手鼻梁一下击去，对手绝无还手之功！这脚、膝、肘、手、头，五杀连环，又是从天而降的，所以又叫“天打五雷轰”。

   谁知沈志超还是学到家了，只一看就知道是“韩湘子独脚下云天”的杀招，马上朝相反的方向一个蛙扑紧跟着就是一个虚步“古猿揖月”，这是专杀“韩湘子独脚下云天”的一招，是赵宏均的独门绝技，因特别喜欢沈志超，单传给沈志超的。
   可是，他知道，这下他的对手已经不是小毛、田哥了，而是按辈份使他的师叔高世贵了。他这一招肯定赢，但这一招下去的结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哎呀，今天我还有事，沈志超究竟如何，请看下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