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湖,不是单调的一色浑黄,它也有不屑于重复别个的风景;红莲湖,也不是只有横冲直撞、蛮不讲理的野性,也有母性的柔情。 我虽还没有追循红莲湖脉流纵览它的全程,但近几年来也有幸断断续续分段地与它共事叙话,观赏它的壮观,体验它的品性,从深层了解它的所长和所短,综合的感觉是:这是一个汉子,也是一个母亲,它有过并且远未消失小伙子般的活跃,也还保持着纯情村女般的未凿的青春。
它是一个真实不虚伪的形象,一个博大而又具体的活生生的形象。 去年夏秋之间,我因公从湘鄂之交的红莲湖浊流上穿渡。此地段人烟稀少,偶有村落隐于山谷之中,不是“鸡犬之声相闻”而是静得使人心烦,只有河水的跌撞声,沉闷而单调,愈使你妄想寻听另外的什么声音.扶而沿右.但蓦然间,天云有变,东面天边染霞,西面一片低垂的云幔里,斜斜地抽出雨丝来,节奏越来越急,唰唰唰落在河心。 我一时看得呆了,不顾身上被淋湿,恍惚中只觉跃起的浪尖舔着那雨丝,东面的霞色也渐向这边浸染,于是,那浪尖舔着的就不仅仅是雨丝,而是一架跨在河上的彩虹。我自小生活在农村,彩虹对我说来绝不新鲜,但这样独具匠心的彩虹结构我还未曾见过。于是我在想:红莲湖并不卤笨,它很有巧思。
说不定在它岸边的群山背后,还躲藏着一位高手导演或是美工师什么的,不然,缘何来得这般奇景? 雨停了,停了不一会儿,从一条小胡同般的山间小路口,闪出一个老羊倌,羊鞭上系着雨后的爽风,似吆喝又似在与羊群拉话,羊儿也不时发出咩咩声,井然有序地颠着小碎步。老羊倌的羊鞭一甩,好像改变了什么主意,转而把他的心爱的小伙伴喝上左近一架大山。这时,我竞看得呆了,一时忘记了赶路。羊儿登山确有它独特的风姿和步法。难怪传说中当日筑长城就是役使山羊负重登山的,也许还真有点道理哩。但现在我们眼前这位慈祥的羊倌却不需要羊儿负重,他更不需要它们为他自己做些什么,只有一团白生生、黄悠悠的羊云飘上了蓝空。真的,好蓝好蓝的苍穹啊,平常人们形容它“如洗”,至少用在现场并不那么确切,它更像本来就是一方玉色的布,被拧于了水渍,滤去一切杂质,又展现出它的本来面目——爽洁、本色、坦荡、厌弃虚饰。
我终于走了,离开了这处并无殊名却仍然使我依依难舍的地段。我眼前仍有那个羊皮筏上乘涛飞渡,历险如夷的女驭手,仍有那个万顷浑黄中红红的一星。她确是现实中的红莲湖姑娘,却又像是华夏民族始祖时期的代表人物。譬如传说中轩辕黄帝的夫人嫘祖啦,等等。 总而言之,她应属于红莲湖上游,以至于在河源地段出现是最相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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