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小岛沱山“消失”之谜

　　1925年的军事地图（左）上，“沱山”很醒目。而专家认为，“沱山”应该就是今天的大箕山

　　一张85年前制印的无锡近旁军事地图，收藏它的主人发现一个疑团：地图上，位于西南处太湖中有座沱山，然而，这个名称在无锡几乎无人知晓。比对现代地图，沱山所在的位置与如今的大箕山、小箕山相似，但面积却比大箕山要大，形状也不同。那么，这座神秘的沱山究竟是怎么回事，它究竟有没有存在过，为何在今天的地图上销声匿迹了呢？

　　□本版主笔 快报记者 陆媛

　　民国军事地图惊现神秘沱山

　　现代地图却不见其踪迹且无人知晓

　　地图的主人周先生是无锡市收藏家协会的会员，他对地图有着特别的爱好，“2004年的时候，我从扬州一位收藏家朋友编的资料上看到，他收集了10多张民国时期各地的军用地图，其中有一张是关于无锡的。我就去找他，发现了这张民国十四年8月也就是1925年制印的军事地图，地图左下方的测量单位是当时浙江陆军测量局。”周先生问起这些地图的来历，朋友说是一所学校当废品处理，恰好被他“捡”到。

　　朋友看周先生喜欢，便割爱将这张无锡地图送给了他。如获至宝的周先生将地图小心翼翼地装在订制的塑料套中，又特意为地图配置了画筒。“从拿回家到现在，看了至少有几百遍。”记者看到，这张几经辗转、有着85岁高龄的老地图发黄微卷，甚至有些残破。为此，周先生在地图背面糊上了一层纸，以增加它的厚度。

　　为了与当代地图作比较，周先生把地图分成几部分分别复印，记者看到，复印地图上，有几十处用红、蓝色笔标出的地名，周先生称这些道路、地名都与现在的一致。然而，就在与现代地图核对的过程中，他发现有个地方似乎不对劲：老军事地图上，位于西南方向有座沱山，而如今这里并没有这座沱山，与其位置相似的为大箕山、小箕山，而且面积似乎比沱山小许多。

　　地图的比例尺是1：50000，只有军事地图才有如此详细的地形、环境等。周先生疑惑：既然是作战用的军事地图，比民用地图要精确得多，通常来说是不会出错的，而沱山所在的位置，仅凭目测就能发现与现在的明显不同，这么显而易见的错误怎么会出现在军事地图上？难道是因为围湖造田等人为因素？山体怎么会在这几十间变化如此之大？

　　地图产生于军阀混战中？

　　军事地图出现的确切时间及用途有待商榷

　　带着诸多的疑问，记者开始了发现之旅。曾参与编写过《无锡市志》的无锡市史志办原调研员杨锡根找出了当年的史料记载。1924年12月，奉系军阀挟制下的北京政府罢免江苏督军齐燮元，任命卢永祥为苏皖宣抚使。齐燮元不愿乖乖下台，自封江苏保安总司令，并在上海联络浙军孙传芳，组成江浙联军，齐任联军第一路司令。此后随着奉军进入江苏，齐军节节败退。1925年1月19日，奉军占领常州，同时研究制定攻锡部署，决定兵分三路进攻无锡，中路直扑齐军大本营，两翼掩护中路，以向心突击之势，将齐军主力消灭在无锡地区。同一天，江浙联军第二路司令孙传芳急忙派兵赴锡救援，却发现齐军早已人心涣散，不仅失去斗志，甚至焚烧抢掠。见此情景，加上担心奉军从宜兴进攻浙江，3天后浙军就离开无锡回到嘉兴、湖州等地。随着奉军加强攻势，齐军抵抗不住向后退却防守。1月26日，奉军在无锡城一旅馆屋顶观察时发现，齐军溃兵争先恐后登火车，准备逃离，于是指挥迫击炮对其射击，并向车站发起猛攻，数百名军官士兵成了炮灰。来不及上火车的齐燮元和随从只好改道，强征汽艇逃往苏州，转乘火车去上海。至此，第二次直奉战争以无锡之战而告终。

　　查阅史料后，杨锡根认为，交战一方既然是江浙联军，那么由浙江陆军测量局绘制无锡的军事地图，也就可以理解了。但杨锡根却有了新的疑惑：直奉军阀在无锡的战斗于1925年1月就结束了，此后江浙联军并没有在无锡重燃战火，为什么浙江陆军测量局会在8月份绘制军事地图？而且从地图右上方的“无锡近傍第一百零七号”字样来看，这样关于无锡的军事地图至少有一百多张，这是做什么用的呢？对此，杨锡根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沱山”究竟存在过没有

　　误听方言，使得“犊山”成“沱山”

　　那么，“沱山”在无锡历史上究竟有没有存在过，为何今天的无锡市民都对“沱山”之说如此陌生？就连无锡市史志办原调研员杨锡根和测绘专家们，都没有听说过。如今，与大箕山、小箕山三足鼎立的三山在地图上被标上了“墩山”字样，这同样令人费解。据他们分析，当时的测量人员在实地测绘时，许多信息要依靠当地的老百姓。有可能，当时测绘人员问当地百姓这座山叫什么名称时，由于大箕山此前也被称为西犊山，无锡话中“犊”与“沱”音十分相近。同理，三山也有可能被百姓误称为“拖山”，“拖”与“墩”又音似。他们又在地图上找出其他多处地名举例证明这一观点，“地图所标的地名中带‘上’字的数不胜数，如顾巷上、陈巷上、邵巷上等等，这个‘上’只是无锡土话中的一个‘话搭头’，其实它们真正的名称应该是顾巷、陈巷、和邵巷。”测绘专家认为，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因为对方言的误解。

　　沱山与大箕山为何面积不符

　　当年水位较低，滩涂显现沱山面积增大

　　记者找到了无锡市第一任测绘队队长、现任无锡市测绘学会副秘书长的朱泳禄老先生，74岁高龄的他从事测绘工作已50多年。他表示曾见过民国时期的无锡地图，“民国时期就有一些无锡的航拍照片地图，但在日军侵华的时候丢失了大部分，后来又经过文革，到如今保存下来的不多了。”

　　朱老和无锡市测绘院的两位高级工程师一起对周先生提供的地图复印件进行了“会诊”。高工们将它与电脑中的三维卫星地图进行了比对。

　　对比之后，出乎记者的意料，专家们对该图各执己见甚至发生了激烈争论。由于地图的主人周先生不愿将原图示人，仅复制了关于沱山的一部分地图，专家们没有见到原地图完整模样，于是有人怀疑这张地图是否伪造；也有的认为，沱山有可能沉入了太湖，现在看不到……

　　通过再三比对相对关系和所处位置，最终专家们统一了意见，给出了答案：老地图上的沱山包含了现在所称的大箕山，从图上看它的面积比大箕山要大，形状也不同，这是因为当时沱山山体的四周被滩涂包围，滩涂上生长了大片芦苇。当太湖水位较低时，芦苇显现出来，面积自然要大许多。只有当水位升高，淹没这些芦苇时，才是真正的山体。而小箕山的面积实在太小，根据这张地图的比例尺换算，如果要标注的话，仅有1-2毫米。因此，这张图上没有体现出小箕山的存在。

　　地图上标明的沱山最高点有83.4米高，而如今这里的最高处只有30多米；与沱山相邻的管社山，如今的最高点为60米，而老地图上标注了120米，难不成这几十年间，这几座太湖中的小山居然“矮”了一半不止？原来，这是高程系统不同造成的。专家们解释说，这里所称的高程，通俗讲其实就是海拔高度。测量高度时有一个基准原点，目前是我国的基准原点设于青岛，作为国内高程测量的依据。它的高程是以“1985年国家高程基准”所定的平均海水面为零点测算而得。而民国时期的基准点在哪里已经无从知道了，但肯定与现在的不同，当时甚至国内都没有统一的原点。因此，出现这样大的“误差”也就不难理解了。

　　民国地图因何常犯错

　　水平有限，测量人员态度马虎不够敬业

　　精确度应该较高的军事地图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看似“低级”的错误呢？测绘专家们对民国时期地图的测量水平和条件提出了质疑，“当时测量的条件远远无法跟现在相比，不要说是1925年，即使是在六、七十年代的军事地图，也不如现在的民用地图精确。民国时的测绘主要是靠航拍照片，再去实地测量。但他们通常是坐轿子到山顶，手中拿把尺，用眼睛一瞄，从手臂到尺的距离，估算出实际距离和高度。像地名之类的，也是通过问当地百姓来核实的。甚至有些不负责任的测量人员没到现场就根据他人的描述填上了内容。”测绘专家说，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军事地图不准确并不奇怪，即使用于作战过程中也只能是种参考，炮兵瞄准目标要经过几次试发，再三调整才有可能命中目标。

　　这张地图身价几何

　　专家称精度不高，经济价值有限

　　尽管周先生的地图是不花一文得来的，但对他来说却是无价之宝。可这幅地图的市场价究竟值多少呢？据他估计，当年同一批的上海地图价格近两千元，经过这几年，无锡地图应该也值这个价。而且，已有不少人对这幅地图表示出浓厚的兴趣，周先生坚决表示“我不舍得卖”。但在测绘专家们看来，这样的地图因为精确度不高，只能对研究当时的历史文化起到参考的作用，并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因此它的经济价值并不高。

　　请周先生领取线索费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