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传记：西山脚下有桂平

  文/ /黄 忠 免
  如果能给你一个足够的高度和视野，你就会很清晰地看到桂平与西山之间有颇具意味的地理位势—整个桂平像个孩子，安静地躺在西山脚下，而西山则如一位慈祥的母亲矗立其后，静默地注视着他的无尽延伸，直至消失在看不见的远方。西山脚下有桂平，这是我能想到的形容桂平和西山唇齿相依的关系最恰到的句子了。按“现代新佛学”奠基人巨赞法师在《桂平的西山》里的说法，桂平是广西的怡养之地。所谓怡养，必然要长住才能生效，而我与桂平不过是于匆匆往返中的数面之缘，因此对这句话也没什么印象。桂平的城区没什么特别，街道和建筑与我们常见的城市没什么两样，甚或有些脏乱。
  如在夏日，浔江边的一些啤酒摊倒是廉价的消暑好去处，我和一个朋友曾经在那里吃到很好吃的卤水鸭掌，离开桂平后我们试图再去找来吃，已远远不是那味道。坐在浔江边，夏夜凉风习习，在某一时刻，你或许也为城市灯光下的濯濯江水和摇曳生姿的江上桥影着迷，但还是觉得离所谓的“怡养之地”有些距离。如此说来，所谓的怡养大致是出于那座海拔约几百米的叫做西山的小山丘了。据说当年天涯浪子徐霞客的足迹踏遍岭南，他的传世名作《徐霞客游记》被这片诡奇绚丽的大地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篇章，独独对西山不提一字。但是西山绝非浪得虚名，它虽小，却包囊了奇石、密林、甘泉、香茶和古寺等名山应该有的所有东西。一个与贬黜、隐遁和升仙等等神秘事件有关的美丽传说，更为西山涂抹了一份世外仙色。
  传说中的唐御史李公在公元 898 年来到浔州(桂平古地名)，他因“谏草”事件触怒朝廷而被贬为浔州刺史。这刺史做得没几年，因慕西山美景与老庄逸风，便入山隐居修道，终得正果，羽鹤仙去。这李公在浔州刺史任间，为官德贤政仁，治下之民安居乐业—好人有好报，这本是最质朴的世俗公理—这个美丽的传说，或许也是桂平人对一位好官心怀感激所产生的美丽想像吧。我则更愿意以一种更为世俗的态度去猜度它—当时的千里之外大唐帝国中央已逐渐式微，濒临崩盘，帝国版图被各地藩镇分割得支离破碎，李公对此或也心灰意冷，虽在贬黜当地做出些成绩，但于大局毕竟无补，效法老庄归隐山林，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1942 年，在距离“李公成仙”的神秘事件一千多年之后， 桂平的西山又迎来了一位外来的逃难者—江苏僧人巨赞法师。他由不远的桂林而来。当时的抗日战争进入最后的胶着状态，疯狂的日军将魔爪伸到桂林，巨赞和因逃难聚居于此的很多文化人只好四处奔散，再作逃难活命计。巨赞来到桂平西山，入驻的是山里著名的千年古刹龙华寺，并任该寺住持。当然，除了逃难，这位得道高僧在当地是做了不少的事情的。在龙华寺，他大力推行由他自己首创的“生产化，学术化”的佛教改革运动—一是依托西山的山地资源，倡导并督促僧众种植茶叶，自力更生，此即“生产化”;二是继续他进行了大半生的佛学“学术化”，将佛学经典与当时情境相结合，为僧众争取在学术界的话语权，试图以此拯救多灾多难的中国。此外，他的《桂平的西山》也是这时候写的。这篇长达一万六千字的长文以优美的词藻和横溢的才华去描述桂平与西山，成为后人解读桂平与西山之间的幽秘联系的经典文本，这对当地的贡献可谓是实实在在的。
  综观巨赞法师的一生，在成为一个佛学大师之或许也只有他们，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桂平人才能享受到这样的悠闲吧，那些不远万里从外地赶来、在西山上凑热闹的过客，也只有凑凑热闹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