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眼睛

    在湘粤桂三省（区）交界之地，有一座“绿色宝库”叠翠在逶迤连绵的群峰之中，它就是资源丰富、遐迩闻名的萌渚岭，这是养育湖南省江华瑶族自治县４５万瑶、汉同胞的“母亲”；在其海拔高度１４００米的主峰尖子岭上，有一座兀立于群峰之巅的瞭望台，上面驻守着一位被誉为“森林的眼睛”的高山瞭望员，他就是先后获得国家林业局授予的“全国优秀乡村护林员”称号、中华全国总工会授予的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国务院授予“全国劳模”荣誉称号的余锦柱。
    二十七年来，余锦柱这位普普通通的共产党员，在这里默默演绎着一个平凡中蕴育神奇的高山瞭望员的苦乐人生。二十七年来，他利用雨天，翻越管护区的七十多座高山，三千多条峡谷，踏遍了５０多万亩的林区，详细掌握了管护区内的地形、交通、居民分布等情况。二十七年如一日，他吃住在瞭望台上，共观察生产用火１．６万多次，准确报告火警８４次，无数的火警、火灾因他的准确观察、及时报告而被消灭在萌芽状态，有效地避免了森林火灾的危害，挽回直接经济损失３０００余万元，管护区内２７年无森林火灾。
无悔的选择
    问人生谁能无梦？余锦柱就曾做过很美很美的梦。
    虽然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从小就与全家人一起住在那亘古不变的瑶家吊脚楼里——吊脚楼倚坡而建，木柱支地，半壁悬空，如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鹏，正憧憬着神奇莫测的山外世界。
    １９７８年７月，他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高中的毕业考试，但就在那天晚上，平时话语不多的老父亲余德明（全国林业劳动模范）却拉着锦柱坐了下来。父亲刚看过医生，医生说他的眼睛因常年的风餐露宿与烟熏火燎已导致慢性病变，一、二年内就会完全失明，没有办法医治了。可那尖子岭顶上的瞭望台谁来守护呢？余德明左思右想，向单位领导要求调人来。可现在一般的年轻人谁能承受这苦守孤峰的清冷和寂寞呢？父亲已拿定主意让独生儿子做自己的接班人。父子俩在灯下促膝相对、彻夜长谈。他是父亲的后代，更是大山的儿子，他别无选择。黎明时分，一股豪情在年轻的锦柱的胸臆间升起：“好，我接您的班，决不给您丢脸！”他与父亲击掌为誓。
    在父亲的帮教下，悟性好、肯吃苦的锦柱很快就承续了父亲的观测经验和诀窍，３年中准确无误地报告了１０次火警，由于预报准确，扑救及时，连续几次山火都没有造成大的损失，尖子岭瞭望台又受到了县里的通报嘉奖。双眼已渐渐布满白翳的父亲手抚花白的长髯，欣慰地笑了。
无怨的艰辛
    高高的尖子岭，因其卓立于群峰之巅而得名。余锦柱就常年驻守在上面的瞭望台里。这是一座只有八九个平方米的简易平房，四扇墙壁八只眼睛（瞭望孔），可谓真正的“八面来风”；三个半节砖头撑起一个铁锅一个铝锅，这便是父亲留下的灶和厨具；一张父亲睡了三十年的木床，木床上挂着遮雨的蓑衣和一把长柄砍刀。屋里也有一样“豪华”的东西，那就是余德明视若至宝、每天擦试得锃光瓦亮的高倍支架式望远镜。这些就是父亲留下的全部家当。
    余锦柱接过了这份“家当”，既接过了父亲沉甸甸的嘱托，也同时接过了这份旁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他前进的路上，横亘着毒蛇、雷电、干渴这三条“难于上青天的蜀道”。
    先说说毒蛇。山高林密的江华瑶山，虽然自２０世纪６０年代开始就已经难寻虎豹豺狼等猛兽的踪迹，可毒蛇却到处都有，且种类多、毒性烈。像眼镜蛇、眼镜王蛇、蝮蛇、银环蛇、竹叶青等都有巨毒，令人防不胜防。从余锦柱家里通往瞭望台的是一条细如羊肠的小道，野草密布、芭茅丛生，这正是毒蛇出没无常的去处。余锦柱每天在这里攀援往返，“冤家路窄”时，毒蛇那尖利的牙齿就会在他的腿脚上留下印痕。幸亏他总是随身携带着一个老瑶医送给他的特别灵异的祖传蛇药，再加上自己粗通一些救治蛇伤的知识，被蛇咬伤后，才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不过，１９９１年７月２３日那次祸不单行的经历，若没有家中那条忠实的黑犬及时叫来村里人施救，他怕是难脱险境了。那天，整天都下着不断线的小雨，山上草木都湿透了，按县里森防指挥部的有关规定，这种情况可以下到半山腰的家里去过夜。傍晚时分，已半个月未回家的余锦柱带着作伴的黑狗，拄着一根棍子下山了，走到半道上一个刚有人挖去树蔸的地方，他一脚踩进小坑的烂泥中，一屁股坐在地上，哧溜一下，顿时滑出去十几米，左脚的踝骨也在跌倒地时崴了一下，疼得钻心。更糟的是，他挣扎着刚想站起来时，右脚背又传来了针扎似的刺痛，一条竹叶青也“趁乱打劫”，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这一下，余锦柱真的瘫坐在泥地里起不来了。好在机灵的大黑狗明白了主人的险境，赶紧跑回家去把他妻子赵运英引了上去，赵运英接着又喊来村里的几名壮汉把他抬了回去救治才化险为夷。余锦柱清楚地记得，他接手父亲的瞭望工作后，二十七年间，前前后后竟一共被毒蛇咬伤过１２次之多。
    再说说雷电。雷电较之毒蛇，对余锦柱生命的威胁，更加凶险十分。
    湘南的萌渚岭与粤北接壤，常有雷电裹挟着暴雨呼啸而至。由于瞭望台地势高，挨近云层，空气中湿度大，雷电来时，万谷轰鸣，震耳欲聋，那夺人心魄的威势，非身临其境者是根本无法体会出来的。糟糕的是，狂风暴雨肆虐时固然伴着雷鸣电闪，有时好好的丽日晴天，也往往凭空砸下一串旱天雷来，惊得人心胆欲裂。最可怕的是球形闪电，它们就像是从飞机上扔下的一颗颗重磅炸弹，落在哪里，哪里就炸出一团火光。１９９５年初秋的一天，余锦柱一个人正在平台顶上用望远镜瞭望火情，突然一个旱天雷砸下来，把瞭望台下的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劈成两半，顷刻，暴雨也倾盆而下。余锦柱惊魂未定，一个更大的暴雷又击在瞭望台左侧的一个大树桩上，霎那间，树桩四分五裂，碎片横飞。
    在他正式接手瞭望台的二十七年间，受雷电袭击有多少次，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不过，凡是到过尖子岭瞭望台的人，都能想象到他遭遇雷电时的惊险——瞭望台的平台顶上的四个屋角，已经被雷电削去了三个，外墙上大大小小的凹坑触目皆是，那也都是雷电的“杰作”。
    如果讲，毒蛇、雷电时刻威胁着余锦柱的生命，而瞭望台上缺水，干渴对他的困扰，更使他的这一职业倍加艰辛。
    高高的峰顶无泉可汲，无水可饮。每年的森林防火警戒期长达九个月，进入警戒期后，按照森林防火指挥部的规定，瞭望员每天２４小时都得高度戒备，不准离开台子半步，生活用品和饮水都要靠家属十天半月送一次。谷底的山泉离他的台子有１０公里远，当妻子赵运英千辛万苦把水背上来时，其价值已经和油差不多了。这点水，既要煮饭，又要焖菜，山顶上阳光灼人，出汗多，每天的饮用量也不小。所以，台子上经常缺水，这是最令他烦恼和心焦的。为了省水，余锦柱养成了喝水如喝酒的习惯性动作，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啜饮，令初次见他的人都深感奇怪。几十度冬去春来，几十度木枯木荣，在炎炎的烈日下，在凛冽的山风中，余锦柱就这样牢记着一名共产党员的信念，在焦渴中默默地坚守着。
无声的丰碑
    他的业绩令人赞叹！
    余锦柱在他的父亲，老劳模余德明原来观测火情的经验基础上，再加上自己在实践中的摸索、提炼，总结出了如何根据林间烟色来瞭望监测火情的经验，他还自编了易记上口的二十四字诀：“望两面，察浓淡，分季节，析雨晴，测远近，观动静，别粗细，区缓急。”二十七年来，他利用这二十四字诀，细致地区分出林地里面生活用火、生产性用火以及失火的差别，对瞭望责任区里一万六千次的火情性质的预报准确率达９９．７％，在全国同行业中名列前茅。这一经验，被国家森林防火指挥部办公室编入森防教材，向全国推介。
     据２００５年森林资源调查数据显示，仅１９９５至２００５年的１０年间，江华的林木蓄积量便由原来的６２１万立方米增至１１５４．１万立方米，增加了５３３．１万米，增幅达８５．９％。而余锦柱负责瞭望的区域，占全县森林资源面积的三分之一强。
    荣誉永远青睐那些乐于奉献的人。余锦柱的名声大了，掌声多了，但余锦柱并未自满和停步，他的工作却更加扎实了。在２００５年防火期内，他凭着自己丰富的瞭望知识和高度的责任心，又发现了４起尚处于萌芽状态的火警，由于及时报告指挥部，火警得到迅速扑灭，有效地避免了森林火灾的发生。
    “石蕴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在群峰连绵、绿意浓稠的萌渚岭上，在云蒸霞蔚、朝阳万道的尖子岭顶，余锦柱一如既往，正用他那明亮的双眸，执着而深情地向远山瞭望、瞭望……
    （作者系湖南省江华县林业公安干警）